我从小就喜欢猫,觉得它漂亮温和,似不难养。友人家养猫的,我特羡慕,谈话内容少不了猫。自我又成了孤家寡人之后,生活备感寂寞,养一只猫的愿望日渐强烈,又有国外单身男女大都与笼物为伴作印证,于是下定决心养猫了。我领养了一只刚足月的小白猫,用法文取名为“Blanche”(小白),我与它厮守在一起,它对我献媚邀宠,我对它宠爱有加,一时相安无事,暗自庆幸养猫成功。
人与人的关系往往是脆弱的,人与猫的关系哪能不发生变化?书上说:猫活一岁相当于人活十岁,那么小白在我家住一年多之后,应该变成了个十多岁的“小伙子”了。

麻烦开始了,这“小伙子”喜欢报复,稍有怠慢,则以随地大小便惩罚之。书上又说:猫很固执,恶习难改。我每天除喂猫粮外,还要加一块鸭肝,它总是把鸭肝衔到地毯上,屑屑拉拉的,害我每天必吸尘一次,相当麻烦。软的硬的都用尽了,它就是不改,我只好认输。还有,猫喜欢磨爪子,于是家里的纱门纱窗无不给它抓得伤痕累累,而沙发则更是惨不忍睹了。
民间有句俗语:狗是忠臣,猫是奸臣。沿传下来的话总有其道理:猫确是个无情无义的东西。所谓宠物,是你一厢情愿地宠它,而它从不宠你。年幼时,它为生存需要依偎着你,长大后,它感觉你也不能拿它怎样,对你就不理不睬,你想亲亲它,唤破嗓门它也不会理你,它除了饿了向你叫几声而外,永远独处,不是睡就是自顾自玩,至多对拎回家的东西、对来客嗅几下。总之,它没有任何温情的表示,只顾自己活得舒服(天冷就往我被窝里钻),从不为他人着想。我看它唯一的好处是能捉苍蝇、蟑螂什么的。家里只要飞进一只苍蝇,它能与之周旋半小时,不到抓住、玩弄够了,再一扭脑袋吞进肚里,它是决不甘心的。它这样做也不是为主人除害,而是为自己取乐。
罗曼·罗兰在《约翰·克利斯朵夫》一书中说:相处久了,宠物的习性、神态与主人相近,看宠物便知其主人。我本质上是个不快乐的人,小白也一样,成天耷着脑袋,郁郁寡欢,我不反省自已,却很讨厌它那模样。我常想:与其两个生命孤独,还不如一个人孤独,我与它分手算了。
小白最大的问题是脱毛。它似乎永远在脱毛,细毛无处不钻,如不天天打扫,则一球球的毛在地板上乱舞。我想,爱干净的人和呼吸道有疾的人是不宜养猫的。
猫属猫科动物,与虎豹同宗,但比老虎更难驯养。有谁见过马戏团放猫出来表演呢?猫也从不认主人,不会知恩图报,又有谁敢于上街遛猫呢?绳子拴不住它,它准跑得无影无踪。
想当初养猫是错的,但如今让我扔掉它,让它流落街头饿死冻死,或被人杀掉吃了,我则错上加错了。猫的一生至多也只能活十来年,我已届花甲之年,还是与它冷冷地相守下去,一起同赴黄泉吧。